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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视小说《荀子》连载

刘志轩著

第二卷天行有常

第十三章兰陵县公

韩非乘车走进韩国郑城城门。看到一街两巷店铺前悬挂的草履、皮革、耗牛尾,南来的桔柚,北来的帛锦,心中十分亲切。他在一个茶铺前下车,付了一个从齐国带回的刀币,端起一碗水来,大口大口地喝下。不由感叹:“家乡的水,好甜呀!”

韩非的府邸,是僻静街道上的一处庭院,院门紧闭。

韩非来到府门外兴致地上前叩门。

一位老仆人开门来,惊喜地:“啊,公子!可把你盼回来了!”颤颤巍巍慌忙叩头。

“快起来!”韩非搀起老仆,问:“老爷和老夫人呢?”

老仆迟疑地:“啊,老爷和老夫人……,他们,他们……”

韩非:“他们在哪里?快去传禀,就说我回来了,我要拜见他们。”

老仆:“公子!……”

韩非:“快去传禀呀!”

老仆突然老泪纵横:“公子!老爷和老夫人……”

韩非吃惊:“老爷和老夫人怎么啦?……”

老仆:“老爷和老夫人,他们……,他们前,前,前年就过世了!”

韩非大惊:“啊?……”

老仆:“老爷和老夫人病危的时候,多次嘱咐,说公子在外求学,路途遥远,书信难捎,不要让他回来了。只要公子能够学有所成,日后为国效力,不让韩国再受欺凌,他们二老就死也瞑目了。”

韩非泪流满面,伤心痛哭:“爹爹!母亲!——”

韩非立即打马向郊外狂奔。一口气跑到郊外韩国君王的陵墓群,顺着陇道上山,下马,登上高高的台阶,在一座长满荒草的陵墓前双膝跪地哭诉:“爹!娘!孩儿不……不孝呀!你……你们二老,养儿一场。儿未能为你们二老送终,儿实为大不孝呀!……”

韩非爬在陵墓前痛哭不止。

一只雄鹰在天空盘旋,朗声鸣叫。

韩非:“爹,娘!孩儿绝……绝不辜负你们二老的期盼,一……一定要遵从老师教诲,辅佐我韩国大王,让韩国变法图强!”

韩桓惠王,四十余岁,体质衰弱,由宦官搀扶着慢慢步入丹墀。

众臣跪地叩首:“大王千岁,千千岁!”

韩桓惠王用软弱的声音向众臣说:“列位公卿!我韩国的公子韩非,跟随当今著名大儒荀况老夫子求学六年,从齐国稷下学宫学成回来啦!”

众臣子窃声议论:“韩非公子回来啦?”

一臣子:“韩非公子是谁?”

斜眼的王大夫:“就是先王弟弟的那个儿子。”

一臣子:“啊,那不就是当今大王的堂弟吗?”

斜眼的王大夫:“是。”

一臣子:“假如先王的弟弟当年做了大王,那他就是当今的大王啦!”

斜眼的王大夫:“可惜他没有那个福分,只能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公子。”

韩桓惠王:“你们议论什么?韩非是荀老夫子的高徒。他一连写了两篇变法强国的文章,呈与朕看。朕观看他的文章,说理精到,文采甚好。让他今日上殿晋见,会他一会。”

身材瘦小口齿伶俐的相国公孙长上前说:“陛下!”

韩桓惠王:“公孙相国,你要说什么?”

公孙长:“韩非要变法,不知他要变什么法?”

韩桓惠王:“韩非要变的是什么法,朕也说不清楚。叫他来问一问,你们不就知道啦?”

斜眼的王大夫:“陛下!我们韩国如今平平安安的,有哪点儿不好?莫让他胡变乱变,给变乱了!”

众臣:“是呀!”

韩桓惠王:“咳!你们急什么?朕是一国之主,朕还不糊涂。来人!”

宦官:“在!”

韩桓惠王:“宣韩非晋见。”

“是!”宦官向外传旨,“大王宣韩非晋见!”

韩非更换了一身贵公子的可体服装,信步向宫殿走去。他知道有口吃的毛病,暗自告诫自己,到殿上会见韩王,说话一定要尽量简短。

来到殿前,韩非施礼跪拜:“参……参拜陛下!”

众臣听到韩非轻微的口吃声,相互交换了一下吃惊的眼神。

斜眼的王大夫尖刻地小声向身边的大夫说:“他口吃!”

韩桓惠王未留心韩非口吃:“公子请起!”

韩非起身,立于桓惠王面前。

韩桓惠王:“朕闻你跟随荀老夫子求学六年,又是荀老夫子的高徒,定然才学甚高,识多见广。”

韩非谦恭地:“不……不敢当。”

韩桓惠王听出了韩非口吃,微皱双眉,未动声色:“公子!朕看了你写的文章。文章呢,写得还算行吧。朕今天想请教你一下,由朕来问,请你回答。你看可以吧?”

韩非:“好!”

韩桓惠王:“你听好了。朕问你,你说如何才能当好一国之君呢?”

韩非答道:“使……使鸡守……守夜,令猫……猫捉鼠,皆用其能,王……王乃无事。”由于心情的紧张,使他口吃严重,引得众臣哈哈大笑。

相国公孙长鄙视地:“哎!我当是什么荀老夫子的高徒,原来是个结巴咀!”

斜眼的王大夫,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学无术、胡吃闷睡的庸人。他指着韩非说:“你这是什么道理?让公鸡守夜打鸣,让猫去捉耗子,大王就没事儿了。这就是你给大王当国君出的高招吗?”

公孙长接着说:“大王若是这样好当,连农夫、樵夫、村姑都可以当大王了!”

众臣又是一阵大笑。

韩非面对韩国朝廷中这些庸臣对他的讥讽,强忍愤怒,出于礼义没有反唇相讥。

韩桓惠王也对韩非的期望失落了大半,少气无力地向韩非继续发问:“韩非!朕再问你,依你之见,君王如何才能够管理好众多的臣子呢?”

韩非严肃地:“明……明主管理群臣,有二柄足已。”

韩桓惠王:“二柄?什么二柄?”

韩非:“二柄,就……就是两只棍棒。一……一只是刑,一……一只是德。”

韩桓惠王有兴趣地:“啊?你详细说一说看。”

韩非:“何……何谓刑?刑……刑就是杀戮。何谓德?德……德就是奖赏。”

韩桓惠王明白地::“啊!——”

韩非继续说:“下……下属无时不想窃取君主的高……高位,君主绝不可将此二柄借……借与他人。若失掉其中一个,下面的臣子就会造反。老虎之所以能胜……胜于狗,就是因为它有爪和牙,假如把虎的牙给了狗,则狗反过来就要管制虎了。”

公孙长听完立即跳起来:“陛下!他这是在辱骂我们!韩非,你说,我们这些朝廷的重臣,哪一个是虎?哪一个是狗?”

斜眼的王大夫指着韩非:“韩非!孔老夫子说,‘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,而众星共之。’这才是当大王的好办法。你叫大王手握两条棍棒打我们,当众离间我们君臣不和。你这是什么学问?我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!”

众臣议论纷纷。

“他是一派胡言!”“什么荀老夫子的高徒?骗子!”“混蛋!”

韩非气愤地欲辩驳:“陛下!……”

公孙长抢在前面说:“陛下!……”

斜眼王大夫又抢上来说:“大王!……”

一直坐在上位没有出声的七十余岁的老臣堂谿公愤然拍案:“行了!你们这些学问高、官职高、年龄高的聪明人,这样对待一个年轻人,合适吗?”

众臣一时无语。

韩桓惠王心烦意乱地:“好了好了,朕身有不爽,改日再谈。”

韩桓惠王离位退去。

堂谿公愤愤然离去。

众臣散去。

王大夫:“相国!这就是荀老夫子教出来的高徒?”

公孙长:“痞子!废物!”

公孙长与斜眼王大夫故意走到韩非面前,嗤之以鼻。

韩非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殿堂中,心中无限凄凉。

韩非回到府中,独自坐在书房,心中郁闷不乐。

老仆进来:“公子!吃饭吧!”

韩非:“不!”

老仆:“咳!……”摇头欲走,又返回:“公子!你回来以后,有句话一直想给公子说,总也没有机会。现在给您说一说,行吗?”

韩非:“什么事?”

老仆:“老爷和老夫人在世的时候,给你定了一门亲事……”

韩非:“我……没有这个心思。”

老仆:“那个姑娘挺好的。老爷和老夫人有病的时候,她一直守在身边侍奉。如今,还守在家里等着你呢!”

韩非:“你告诉她,叫她不要再等。”

老仆:“公子!你年纪不小了,该成个家了。”

韩非:“事……事业未成,不成家。”

老仆:“公子!你每日为国事操心,咱们这么大一个府邸,没有一个主事的女主人,不行呀!就是老爷和老夫人在世,他们也会催你快些成家的。”

韩非摇头,没有说话。

楚国都城郢的城门外,鼓乐鸣奏,武士与宫人侍立两边,歌女舞姿翩翩,迎接荀子的到来。

楚人崇拜太阳,自认为是太阳神的后代,所以,将东门视为正门,修得特别雄伟高大。楚人崇尚红色,以穿红色为贵。楚考烈王身穿红袍,走出城门,迎接荀子。

荀子与李斯、陈嚣来到城门外。

楚考烈王拱手:“荀老夫子!”

荀子:“参见陛下!”荀子与李斯、陈嚣跪拜楚王。

楚考烈王急忙搀起:“啊,老夫子!不必拘礼。”

春申君:“荀老夫子!东门乃是楚国的正阳之门。大王特意请老夫子从东门而入,并亲自来到东门迎接您这位高贵的客人,您请!”

荀子:“谢大王!大王与令尹请!”

楚考烈王:“来来来,你我并肩而行!”

楚王手拉荀子一同走进城门。

楚考烈王在王宫里摆下歌舞盛宴,欢迎荀子的到来。

楚王亲自为荀子斟酒:“荀老夫子,楚国的美酒最香,楚国的女子最美,你今日来到楚国,来,寡人与你同饮此杯!”

荀子端起酒杯来:“谢大王,请!”

舞女在音乐中跳着富有楚国风情的舞蹈。

编钟鸣奏的声音吸引了荀子的注意:“陛下!楚国的编钟在列国之中,甚为出色呀!”他寻声走去,到了编钟的旁边,欣赏地:“好!好!”

春申君:“编钟是我楚国的传世珍宝,独有的创造!”

荀子:“嗯!它是一种威严,一种胆识,一种品格。是当年楚王要与周天子分庭抗礼的显示。”

春申君:“如今它是我楚国要一统天下的显示。”

荀子点头:“好!愿楚国宛如此钟,重振雄风!”

殿角陪酒的文武官员窃窃私语。

“荀老夫子是列国当今最负盛名的大儒!”

“看面相就是一位有学问的大贵人!”

李斯与陈嚣在贵宾席上就坐。李斯向陈嚣耳语:“楚国人崇拜太阳神,自以为是太阳神的后代。所以,在楚国是以东门为正门。今日,楚王请老师和我们从都城的东门进入,是以国宾大礼迎接。可见楚王对老师的崇敬之心呀!”

陈嚣:“是。”

李斯:“你听,如今演奏的是祭祀东皇的正舞曲子,这是只有迎接贵客才用的。”

陈嚣:“楚王对老师真够尊重的。”

百官纷纷议论:

“以后荀老夫子还走不走呀?”

“谁知道呢?像这样高贵的大儒,能见上一面也是三生有幸呀!”

此时屈润走来。一个大夫忙问他:“哎,屈大夫!荀老夫子是你请来的吧?”

屈润得意地:“是。”

大夫:“哎呀!屈大夫,你为楚国立下了大功劳!”

屈润:“我等皆是楚国的贵族,楚国是我们的呀!我等不为楚国效力,还有哪个呢?”

众:“是是,屈大夫说得对!”

一大夫:“屈大夫,荀老夫子还走不走呀?”

屈润:“不走啦!大王和令尹要把他留在楚国啦!”

“啊!好!好!屈大夫,谢谢你给楚国办了这件大好事呀,功劳可以和令尹援助赵国、平灭鲁国的胜利相提并论!”

屈润:“哪里哪里,鄙人不过仅仅为国尽了一点点微薄之力!”

众:“屈大夫太谦虚了!”

屈润:“哎,大家吃酒,吃酒!”

楚王谦卑地向荀子说:“荀老夫子,寡人想请你以上卿之位助寡人治理国政,你看可以吗?”

荀子:“陛下!如今华夏战乱数百年,百姓贫苦不得安宁。荀况愿楚国富强起来,日后能平息战乱,称王天下,一统华夏。”

楚王:“好哇!荀老夫子,你今日一句话便说到寡人的心上。当今天下,都说秦国最强。秦国有我楚国这样大的疆土吗?有我楚国这样的富庶吗?我楚国的先祖在庄王的时候曾经是五霸之首,在怀王的时候当过六国合纵的纵约长。寡人要继先祖大业,和那秦国较量较量,决一雌雄!哈哈……!”

荀子:“好!”

楚王:“寡人要让天下六国诸侯向我楚国称臣!”

荀子点头。

楚王向春申君:“令尹!先祖昭王把卜尹观射父当作是第一国宝。而今,寡人有了列国著名大儒荀老夫子,他就是寡人的第一国宝。”

春申君:“对!”

楚王兴奋地:“荀老夫子!如今楚国的喜事接踵而来。去年,令尹率兵援助赵国,打败了秦国;今年又率兵平灭鲁国,您这位有名的大儒又大驾光临,助朕一统天下。这么多的大喜事,一齐降临到朕的头上,此乃天降福祉,天降福祉呀!屈润大夫!”

屈润立即来到:“屈润拜见陛下!”

楚王:“朕命你选择吉日行望祭大礼,寡人要拜谢天地!”

屈润:“臣领旨!”

荀子疑惑地:“陛下!您要为这些事情行祭祀大礼吗?”

楚王:“征战胜利,壮我国威;获得国宝,为朕增光。天降福祉于寡人,寡人岂可辜负天地神明?”

荀子:“而今并非祭祀时节。”

听见荀子的话,屈润心头一震。

楚王:“哎!祭祀,昭孝息民,抚国家,定百姓。自王公以下至于百姓,哪个敢于不恭敬天帝?朕既然得福于上苍,一定要感谢天帝的大恩大德!”

屈润观察荀子的反应,看他一眼。

荀子茫然。

楚王命令屈润:“去,快做准备!”

屈润看了一眼荀子:“臣遵旨!”

淮水岸边,武士们手持屠刀,成百头的杀牛,宰羊,屠猪。鲜血流淌,染红了河水。

开阔的原野,筑起巍巍祭坛,祭坛上摆着铜鼎等祭器,祭坛下面两侧摆满了供品,陈列着牛、羊、猪三牲,生鱼、五谷粮食,美酒和各种果品。

祭坛前边竖立着数面红色大鼓,整齐地排列着浩大的宫廷乐队。他们的身后是一排铜钟和编磬。乐工手执瑟、琴、芋、篪、排箫等数十种乐器奏乐。

旌旗飘扬,鼓声雷动。成行成队的勇男,手执板楯与铜戚,踏着鼓声的节奏跳着周武王克商之后所作的舞蹈舞干戚。

淮水岸边,身穿华丽彩衣的女巫,手拿雉的羽毛,面向淮水跳着舞蹈,唱着祭祀天神的巫歌《东皇太一》(屈原《九歌》的第一篇)。

(歌词)吉日兮辰良,(翻译)吉日兮辰良,

穆将愉兮上皇。敬仰你兮上皇。

抚长剑兮玉珥,抚长剑兮玉环,

璆(QIU)锵呜兮琳琅。佩玉响兮琳琅。

瑶席兮玉瑱,瑶席兮玉瑱,

盍将把兮琼芳。集鲜花兮琼芳。

蕙有蒸兮兰藉。肘肉蒸兮蕙裹,

奠桂酒兮椒浆。奠桂酒兮椒浆。

扬枹兮拊鼓,扬锤兮击鼓,

疏缓节兮安歌,节奏疏缓兮安歌,

陈竽瑟兮浩倡。弹竽瑟兮浩唱。

灵偃蹇兮姣服,巫女舞兮娇艳,

芳菲菲兮满堂。芳菲菲兮满堂。

五音兮繁会,五音兮繁会,

君欣欣兮乐康。君欣欣兮乐康。

楚人喜欢歌舞,往往是一人唱,数千人和。如今站在四周观看的百姓也跟随女巫和唱起来,歌声响彻云霄。

王宫的仪仗隆重出动,向淮水缓缓走来。楚王的车舆在祭坛的远处停下,楚王下车徒步走过来。春申君、荀子也下车向淮水走来。李斯与陈嚣跟随荀子走来。

陈嚣看着这壮观的场面问李斯:“师兄!你是楚国人,楚国的祭祀为何这样豪华呀?”

李斯:“楚人与中原人不同,特别注重祭祀,这是楚人的民风。你们魏国没有祭祀吗?”

陈嚣:“有,仅在节日举行,不这样随心所欲,更没有这样豪华隆重。”

李斯:“这是楚国大王祭天,当然要格外隆重了!”

陈嚣:“现在唱的是什么歌?”

李斯:“这是屈原《九歌》中的一首《东皇太一》,用来迎接天帝。”

陈嚣:“《九歌》是屈原写的吗?”

李斯:“《九歌》是民间的巫歌,古来就有,词语粗俗。经屈原改写之后,词语文雅秀美,连王宫祭祀也喜欢用了!”

祭祀开始了。屈润身穿大巫师的盛装,登上祭坛。

陈嚣:“啊?屈润大夫是大巫师?”

李斯:“屈润是卜尹大夫。在楚国,卜尹的职责是主管祭祀。”

陈嚣:“啊!”

李斯:“不要轻看这个官职。大巫师既代表人向神祈求护佑,又代表神传达训词。所以,他可以参与朝廷的决策。”

陈嚣:“啊!……”

屈润在祭坛上高声宣呼:“阳光普照,良辰吉祥,山川喜庆,天帝福降,大王祭祀,感谢上苍!尚飨!”

楚王缓步登上祭坛。屈润高喊:“跪!”

楚王下跪。

屈润高喊:“拜!”

楚王拱手施礼。

屈润高喊:“叩首!”

楚王伏地叩头。

在楚王登坛行礼之中,荀子与春申君并肩站在祭坛下面,文武百官站在春申君的后面,随着楚王一同跪拜。荀子不时地微皱双眉。

屈润在祭祀的进行中不断观察荀子的表现。

祭祀仪式结束。女巫们唱着送神的歌,继续跳着舞着。

宫人将红色的毡子铺在祭坛下面,楚王、春申君、荀子、屈润席地坐下饮酒。

李斯、陈嚣与楚国的文武大臣也在河岸边席地坐下,三五成群,欢乐饮酒。

楚王举起杯子:“今日寡人行望祭大礼,感谢天地降福。荀老夫子!你就是上天赐给寡人的福气呀!来,大家欢喜,一同举杯!”

春申君高兴地急忙举起杯子:“好!大家一同举杯!”

荀子、屈润一同将杯子举起。

楚王:“干!”

春申君、屈润、荀子:“干!”

四人一同干杯。

祭坛下,河岸边,歌乐声,酒令声,飞腾四野。

楚王:“荀老夫子!今日你要放开海量,一醉方休!”

春申君:“是呀!荀老夫子要畅饮!”

荀子:“谢谢!荀况没有酒量,请大王与令尹畅饮!”

屈润试探地:“荀老夫子!”

荀子:“啊!屈大夫!”

屈润:“您是大儒,您看今日的礼仪可有什么不周之处吗?”

荀子:“啊……,没有,没有。”

屈润:“大王今日祭祀感谢天帝,全是为的你呀!”

荀子:“荀况无甚德能。让大王如此旷费钱财,其实大可不必!”

楚王不高兴地:“嗯?朕是旷费钱财吗……”

屈润不解地(心声):“身为大儒能这样藐视祭祀大礼吗?”

春申君缓和气氛地:“啊,大王为国款待贤才,是绝不吝惜钱财的。”

荀子:“鄙人才疏学浅,实在是担待不起呀!”

屈润满脸赔笑:“哎!陛下把您看作是天赐的第一国宝!来,屈润敬您一杯!”

荀子:“谢谢!”

夜晚,幽兰在楚国都城的新居问荀子:“爹!人都说今天楚王祭祀很热闹,是吗?”

荀子没有回答。

陈嚣:“热闹得很!这样的场面我从来没有见过,李师兄是楚国人,他也没有见过。”

李斯:“是呀!我今日也大开眼界了!”

幽兰问荀子:“爹!你好像不高兴?”

荀子感叹地:“太铺张了,太铺张了!”

陈嚣:“老师!像楚国这样,随意大规模的举行祭祀,可以吗?”

荀子:“祭祀是为了表达人的感情。但是在不应当祭祀的时候祭祀,这叫淫祀。淫祀只能浪费钱财,毫无意义,大可不必!”

陈嚣:“那楚国为什么要这样呢?”

李斯:“这就是楚国与别的国家不同的地方,它有自己的民俗。”

春申君在府中摆下丰盛的酒肴,宴请荀子,屈润作陪。三人席地而坐,热烈交谈。

春申君很兴奋,他激动地手举酒杯,站起身来,说:“老夫子!近年来我楚国大军接连胜利,士气旺盛。如今,楚国有您到来,让黄歇更加信心倍增。黄歇我要乘胜用兵,联合六国,杀进函谷关,打击秦国的嚣张气焰,与它决一雌雄!”

屈润热心附和:“令尹高见!六国合纵,由楚国来做盟主,出师必胜!”

春申君:“老夫子!您认为如何?”

荀子十分冷静:“令尹!当年,楚国在怀王的时候,曾经做六国的盟主。国力比现在还要大,还要强。楚国人用鲨鱼和犀牛的皮做成铠甲,像金石一样坚硬;用宛地出产的钢铁长矛,就像蝎子的毒刺一样狠毒。士兵的行动敏捷迅猛,来去犹如飘风。然而,垂沙一战,将领身死,庄硚叛乱,楚国四分五裂。令尹你可曾想过,这是为什么?是楚国兵将的士气不高吗?是楚国的武器不好吗?”

春申君:“那是先祖怀王受张仪的欺骗,私下与秦国交好,背弃了六国合纵的盟约。”

荀子:“这是因为那时的楚国不用礼义治国呀!”

屈润:“当今令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。”

荀子:“令尹!胜利令人鼓舞,但有了战功,宁可当作侥幸,切不可骄傲。如今的楚国与秦国相比,人力、物力、财力,还相差太远。”

春申君:“啊?……”

屈润:“荀老夫子!那么您认为,现在联合六国与秦国开战,是吉呢,还是凶呢?”

荀子:“凶!”

屈润:“是吗?”

荀子:“必然是凶!”

春申君思忖地:“屈大夫!荀老夫子讲得对,我们打了胜仗,的确不应当骄傲;联合六国出兵秦国是一件大事,也的确应当慎重。究竟是吉是凶,你是大巫师,请你占上一卜。”

荀子怀疑地:“令尹要为合纵占卜?”

春申君:“对!”

荀子:“令尹相信占卜吗?”

屈润:“荀老夫子不相信占卜吗?”

荀子:“……”

屈润:“占卜能消解疑难,预测前途,楚人上至君王,下至百姓,谁个不信?”

侍者端来铜洗,屈润洗脸洗手,肃穆静心。

铜鼎内燃烧起红红的火焰。屈润取来龟甲,口中念念有词,将龟甲放在铜鼎的火中烧烤。

一切都寂静了,只有铜鼎内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。

荀子心中不悦地看着燃烧的火苗。

春申君虔诚地看着屈润的一举一动。

屈润双目微闭,站立在铜鼎前,似乎在等待着上天的意旨。突然,他二目圆睁,将龟甲从铜鼎内取出,放进一旁洁净的清水中,一股水气升腾,屈润取出龟甲,神秘地仔细观看龟甲上的卜兆。

春申君关心地问:“是吉兆还是凶兆?”

屈润:“凶!”

春申君吃惊:“啊?……”

屈润:“令尹!荀老夫子真乃神人也!神灵告知,您应当听荀老夫子的话,千万不可用兵。”

春申君郑重地:“啊,好!好!”

天上下起雨来,荀子乘车回府。

屈润对荀子的表现很是不满:“令尹!荀况不相信占卜。”

春申君:“你不是说他是神人,神灵要我听他的话吗?”

屈润:“那是说给他听的。一个不相信占卜的人,神灵能相信他吗?”

春申君:“……”

屈润别有心思地:“令尹!我以为,您联合六国的主张应当再去与大王商议。”

春申君:“好!”

屈润看了看门外的大雨:“还要请荀老夫子去!”

春申君:“天下大雨,不要请他了!”

雨水似倾盆而下。

屈润坚持:“他是大王的第一国宝,不能不请。”

屈润身披蓑衣,冒雨跑到楚王宫茅门守门人的房中。

守门的廷理急忙施礼:“屈大夫!”

屈润:“廷理!先王的宗庙在茅门之内。楚国先王有法,任何人不得驱车进入。你守护茅门,身负重任,一定要严格执法。”

廷理:“是!”

屈润:“记住,对违法者无论何人,绝不留情!”

廷理:“是!卜尹!”

屈润望着门外的大雨,心中暗想:“哼,你这位荀老夫子,竟敢藐视神灵,今天我要警告你一次!”

李斯在荀子楚国都城的住所里对荀子说:“老师!我看春申君听您的话,对您很尊重。”

荀子摇头:“李斯呀!他哪里是听信我的话?他听的是占卜,信的是神灵!”

陈嚣冒雨跑进门来:“老师!楚王请你进宫去。”

荀子:“何事?”

陈嚣:“来人说,要商讨合纵抗秦的事。”

荀子:“李斯,陈嚣,你们随我一齐进宫去。”

陈嚣:“外面下着大雨呢!”

荀子坚定地:“而今楚国上至君王,下至百官,打了几个胜仗,就盲目自大,以为可以与秦国较量了,一心想做六国的盟主,去攻打秦国。此策绝不可行。走!”

李斯:“老师,等雨停了再去吧!”

荀子:“楚王等我们议事,不可迟慢。走!”

荀子与李斯、陈嚣冒雨上车,向王宫奔去。

荀子的轩车冒雨急速来到楚王王宫的茅门,踏着雨水驶进去。

突然,廷理从门房中执戈出来,大声喝止:“站住!车马不许进入茅门!”

几个守门的武士虎视眈眈地站在廷理身后。

李斯从车中露出头来:“天下大雨,大王召见荀老师进宫!”

廷理:“楚国有法,不许任何人驱车进入茅门!”

陈嚣急忙下车:“车上是荀老夫子!”

廷理:“我不管什么夫子,任何人将车进入茅门都要受到惩罚!”

廷理立即挥戈将驾车的马刺死。

陈嚣气愤地:“你,你为什么杀死我的马?”

李斯闻声急忙下车:“怎么回事?”

陈嚣:“你看!”

李斯看见驾车的马淌着鲜血奄奄一息地横躺在泥水里。

廷理举起戈又要砍车辕。

李斯与陈嚣一同阻挡:“你干什么?滚开!”

廷理推开二人,又去砍车辕。

荀子下车来问:“什么事?”

李斯、陈嚣:“老师!廷理他,他把我们的马砍死了!……”

廷理乘机带领武士挥戈把车辕砍坏。

陈嚣气愤地:“你!你!你藐视大儒,好大的胆子!”

荀子看着被砍死的马匹和断裂的车辕,目瞪口呆,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:“……”

雨水从荀子、李斯、陈嚣的头上身上浇下。

陈嚣指着廷理大声喊叫:“你让我们老师怎么走?”

廷理:“怎么走,我不管。”

陈嚣:“你是恶棍!屠夫!凶手!走,与我进宫见你们大王去!”他上前抓住廷理就走。

荀子、李斯跟在后面,在雨水中奔跑。

荀子走进王宫施礼:“荀况拜见陛下!”

楚王:“啊呀!荀老夫子冒雨前来,快快请起!”

陈嚣与李斯进宫来:“拜见陛下!”

楚王:“二位先生请坐。”

屈润故作吃惊地:“哎呀!荀老夫子今天变成落汤鸡了!”

荀子以自嘲应对屈润:“屈大夫!幸亏是下雨,假如是下刀子,我荀况就剁成肉酱了!”

屈润立时哑口。

陈嚣义愤地:“陛下!荀老师进宫的轩车被廷理砍坏,马被廷理砍死,请陛下严惩凶犯!”

楚王吃惊:“啊?竟有这样的事?”

陈嚣:“廷理就在外面,请陛下审问。”

屈润暗自冷笑。

楚王回头对春申君:“令尹!快唤他来,一定要严惩!”

春申君:“传廷理!”

廷理应召进宫:“拜见陛下,拜见令尹!”

春申君严厉地:“你为何伤了荀老夫子的车马?”

廷理:“先王定下法规,任何人不许驱车进入茅门。微臣乃依法行事。”

屈润赞许的点头。

春申君回头问陈嚣:“陈先生!你们是驱车进入茅门的吗?”

陈嚣:“是。”

春申君感觉事情不好处理:“啊……”

陈嚣:“令尹!廷理打死老师的马,损坏老师的车,应当治罪!”

春申君劝解地:“陈先生,你且冷静。”

陈嚣义愤地:“老师受到莫大欺侮,让我如何冷静?”

春申君解释地:“陈先生!宗庙是敬拜祖先灵位的地方。我楚国的宗庙与宫室都在茅门之内。先王为了尊崇祖先,定下法规,任何人不许驱车进入茅门。今天你们驱车进了茅门,违反了先王法规,廷理依法行事……”

陈嚣:“天下大雨,老师应召急切进宫,遍地都是积水,难道要老师趟着水进宫吗?这是廷理不尊重老师,应当严厉惩罚!”

春申君:“是……,不过,陈先生!廷理执法也无过错,……”

陈嚣气愤地:“令尹!廷理没有过错,难道是我们老师应召进宫有过错吗?”

春申君:“这……”

陈嚣:“你们尊敬死人,还尊重活人吗?我的老师年过半百,冒雨进宫来会见你们大王,这是对你们大王的尊重。你们竟然把他乘坐的马砍死,车砍坏,这是对我老师的侮辱!以尊敬死人为由,让活人忍受折磨,这是什么道理?”

荀子制止地:“陈嚣!……”

陈嚣难以抑制地:“令尹!陛下!荀老师是你们请来的客人,老师是应大王之召进宫,竟然遭到这样的污辱,作为荀老师的学生,我无法忍受。老师!他们不尊重你,我们走!”陈嚣拉荀子欲走。

春申君尴尬地:“这……”

楚王急切地:“哎!……”

“请留步!”屈润站起身来,走向荀子:“荀老夫子!您是大儒,您多年研讨礼义和法规。您说,今日的事情,应当如何处置才合乎正理呢?”

荀子:“……”

屈润:“先祖是不是应当尊崇?先祖之法是不是应当履行?”

荀子:“屈润大夫,荀况一向认为,国家应当推崇礼义和法度。礼,对上祭天,对下祭地,还要尊敬祖先和尊崇君王。”

屈润:“哎,对嘛!这才是正理。”

荀子:“但是,礼有隆重、节俭和适中之分。祭祀过分铺张,则劳民伤财。礼法如果滥用,则为之失度。宗庙与王宫同进一门,不便于行动,也不合礼仪,……”

屈润打断荀子的话:“荀老夫子!照您说,今天的事情究竟是哪个错了?是廷理错了,还是你们错了?莫非是楚国的先祖错了吗?”

荀子没有回答。

屈润与廷理,李斯与陈嚣相对僵持,双方都不说话。

春申君和蔼地上前化解僵局:“荀老夫子!您且息怒。您偌大年纪,应召冒雨来到王宫,没有过错。廷理依法行事,也没有过错。大家都为国行事,大家都没有过错。既然如此,应当相互谅解,您说对吗?啊?哈哈……”

楚王:“令尹说得对!不要争执了,相互谅解吧!”

春申君:“荀老夫子!廷理损坏了您的车马,黄歇再送老夫子一辆新车。荀老夫子受了委屈,黄歇道歉。荀老夫子!黄歇向您赔礼了!”立即拱手向荀子施礼跪拜。

荀子急忙搀起:“令尹!不必不必!”

春申君问:“李先生与陈先生,你们以为如何?”

李斯与陈嚣忍下气来:“好吧!”

“陛下等待商讨联合六国的大事,此事就此了结吧?”春申君向廷理:“荀老夫子是我们楚国的尊贵客人,大王敕命以上卿相待。你以后要知道尊敬荀老夫子!”

廷理:“是!”

春申君:“下去吧!”

廷理:“是!”退下。

春申君问楚王:“陛下!您看这样处置如何?”

楚王:“咳!一件小事,耽误了寡人许多功夫。快说正事!”

荀子和弟子回到住所已是深夜。

陈嚣心里生气:“老师!今天的事情太气人了。以弟子看,这不是小事儿。”

李斯:“不过,我们来到楚国,的确应当遵从楚国的规矩。”

陈嚣:“楚国把先祖的灵位和君王的宫室修建在一个大门里,还立下法令,这是什么规矩?哪个国家有这样的规矩?”

李斯:“这是楚国人对祖先的尊崇。”

陈嚣:“这样的尊崇也太过分了吧!”

李斯:“这是楚国的民俗。”

陈嚣:“你是楚国人,总是向着楚国!”

李斯不满地:“陈嚣,你怎么这样说话?”

陈嚣:“我心里有气!”

幽兰:“他们这样对待我爹,我也生气。我爹进宫是他们请的,他们把我爹的车马打坏,岂不和打我爹一样吗?”

荀子一直面对窗外思考着,许久没有说话。此时他扭转身来对李斯等人说:“我想离开楚国都城。”

众人吃惊:“啊?……”

陈嚣:“老师要走?”

幽兰:“爹!咱们刚到楚国,又要走?”

荀子:“不是离开楚国,而是离开都城,到某一个县里去。”

李斯:“老师!为什么要到县里去?”

荀子:“我不想再在大王的身边做说客,想去治理一片土地,作一些实际的事情,也是为天下做一个榜样。”

李斯不解地:“老师!……”

陈嚣:“老师!您是不是认为,楚国的国君与令尹都过于崇信鬼神和巫术?如果是这样,您可以与他们争辩。”

荀子:“李斯刚才说,信奉鬼神和巫术是楚国的民俗。民俗有美俗和恶俗之分。楚国崇信鬼神和巫术的恶俗,怎是一场争辩就能更改的呢?上至君王,下至百姓,不易呀!你们再看一看那位大巫师屈润,楚王和春申君做什么事情都要请他占卜。他岂不是凭借天神而凌驾于君王和令尹之上吗?我到一个县里去做县公,可以减少许多干扰,做我想做的事情,这样,也许对楚国的作用会更大。”

春申君在令尹府询问屈润:“屈大夫!荀老夫子想去做县公,你以为如何?”

屈润:“令尹!我看让他去。”

春申君:“啊?”

屈润:“以前我们仅知道他是著名大儒,不知道他的秉性。现在才知道,他这个人呀,很难相处。”

春申君:“怎见得?”

屈润:“你看!自他来到之后,首先,他对大王祭天不赞同。尔后,对令尹您联合六国攻伐秦国也不赞同,对您为合纵占卜又不赞同,对先祖的茅门之法还是不赞同。这些事情,在我们楚国人看来都合情合理,很正常嘛!而他却反对。你说,以后该怎么办?”

春申君思虑着:“嗯!……”

屈润:“他想去做县公,就让他去吧!也免得天长日久,闹出个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,让人说你不尊重大儒,坏了你列国贤公子的名声。”

春申君叹了口气:“咳!黄歇请他来楚国,是想让他协助楚国一统天下。如果让他去做县公,岂不是大材小用吗?以令尹之材,去做县公,可惜,太可惜了!”

屈润:“令尹!若不然问问天意如何?”

春申君:“也好。屈大夫,你来占卜。”

屈润:“好!”

屈润行占卜,看龟甲上的卜兆:“令尹!……”

春申君:“卜兆如何?”

屈润:“凶!”

春申君:“这么说,神灵不愿让荀老夫子去做县公?”

屈润:“也许神灵这次考虑不周,我再问一次。”

屈润再行占卜:“令尹!卦辞有了。”

春申君:“卦辞怎么说?”

屈润:“凤凰于飞,和鸣锵锵。大吉!”

春申君:“啊!……”

屈润:“神灵说,让他像凤凰一样飞去!”

春申君:“神灵认为让他去者好?”

屈润:“对,让他去者好!”

春申君:“让他到哪里去呢?”

屈润:“既然让他走,就让他走远一点。”

春申君想了一想:“去兰陵。”

屈润:“去兰陵?”

春申君:“对,去兰陵!”

李斯与陈嚣对荀子要去做县公心中不解,在房间里议论。

李斯:“陈嚣,你说老师这是怎么啦?老师在秦国不被秦王重用,在齐国又被君王后反对。如今楚王诚心诚意留老师在身边,尊老师为上卿。他却抛下和令尹一样的位置不做,要去当个县公?”

陈嚣:“老师不是讲了,他不想再留在君王身边做说客,想亲自治理一块地方,为天下做一个榜样。”

李斯:“到兰陵去,那兰陵可不是什么好地方。它原来是属于鲁国的。楚国前不久平灭了鲁国,才成为楚国的一个县。那里地处赵、齐、魏、楚四国交界,穷得很,又是孔老夫子的家乡,要想治理好,谈何容易?”

陈嚣:“老师既然决定去,就能把那里治理好。”

李斯:“我看不容易。”

陈嚣:“师兄,你是楚国人,你是不是想留在楚王身边做官?”

李斯慌忙解释:“不不!我只是为老师担忧。”

陈嚣:“那咱们就听老师的。”

幽兰在居室问母亲:“娘!我爹要去当县公,你知道吗?”

荀夫人:“知道。”

幽兰:“你说,我爹怎么这么怪?”

荀夫人:“你爹怎么啦?”

幽兰:“他放着都城里的大官儿不做,为什么要去个穷地方当一个小官儿?”

荀夫人:“小孩子,你懂什么?听你爹的。”

幽兰:“反正你是什么事情都听我爹的。”

荀夫人:“不听你爹的,听谁的?听你的?你懂吗?”

幽兰:“再不懂,我也知道哪个官儿大,哪个官儿小。”

荀夫人:“别说啦,快收拾东西吧,你爹说明后天就走。”

李斯与陈嚣进门来:“老师!”

幽兰:“啊,你们来啦?我爹没有在。”

陈嚣:“啊……”

荀子从外面回来:“你们来啦?”

李斯:“老师,我们是来帮助收拾东西的。”

荀子:“不用,你们先坐下。”

李斯与陈嚣:“是。”

荀子向李斯说:“李斯呀!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去兰陵不好呀?”

李斯:“老师,弟子以为,老师既然想辅佐君王一统天下,就应当留在楚王的身边。”

荀子:“李斯呀!你是不是以为我抛弃了上卿的高位,屈就县公的低位,很不应该呢?”

李斯:“是。弟子以为,一个县公与一个君王身边的上卿,对国家的影响会有很大不同。”

幽兰:“爹!你就是不应该去。”

荀子:“我告诉你们,这里面有一个大道理。人的认识往往会被一时的偏见所蒙蔽。任何学问,不闻不如闻之,闻之不如见之,见之不如知之,知之不如行之。行者明也,行可以兼知,行可以验知,所以行高于知。我研讨治世的道理许多年。这些道理究竟是对的,还是错的呢?我到兰陵去,把它们付诸于行,用行检验一番。这不是求低,而是求高呀!”

幽兰对荀夫人说:“哟!看我爹说的,做大官是低,做小官反倒是高!”

荀夫人嗔怪地:“少说话!”

屈润在府中严肃地对儿子屈光说:“光儿,你即刻到兰陵去!”

屈光:“去兰陵?什么事?”

屈润:“荀老夫子很快要到兰陵去做县公。”

屈光:“他去兰陵做县公,让我去兰陵做什么?”

屈润:“荀况不相信神明。我是朝廷的卜尹,大巫师,不能任他随意亵渎神明!”

屈光:“我,我能管得了他吗?”

屈润:“你是大巫师的儿子,我命你代替我去兰陵。假如荀况不尊神明,你可以尽大巫师之责。”

屈光高兴地:“啊,好呀!我要做大巫师了!”

屈润:“还有。你告诉县丞,要他小心侍奉荀况。他久盼升任县公,如今荀况去了,他升任县公的事情,只好再等待时机了。”

荀子与弟子继续讨论去兰陵的问题。

李斯:“老师!辅佐楚王和春申君,将你的治世道理不仅仅在一个兰陵县,而是在整个楚国都实行起来,岂不是更好吗?”

荀子摇头:“不同呀!不同呀!……我告诉你们,我决心到一个县去做县公,是多年来的经历教训了我。过去,我在齐国、秦国都受到很高的礼遇,可是,那些君王和臣子,他们往往是对我的治世道理,开始交口称赞,而后束之高阁,甚至阳奉阴违,诽谤诋毁。我担心在楚国会故伎重演,重蹈覆辙。如今,我的年纪大了,不愿意再耗费时间了。我所期盼的不是高堂大屋,不是金车玉马,是一个施展抱负的环境。哪怕穷乡僻壤,斗室陋屋,只要能够施展我的治世夙愿,足矣,足矣!你们明白吗?”

李斯点头:“弟子明白了。”

荀子:“不,你们还不明白。学问不能仅仅停留在文章里,只有实行了,才是到达了顶端,才能算明白事理。明白了事理,才是圣人。现在,许多人都说我是最有学问的大儒,圣人。其实,我怎么能够称圣人呢?像大禹王那样既有知,又有行,真正明白了事理的人才可以称之为圣人。我不过仅仅是知道而已,还没有实行。所以,我现在还不能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。”

幽兰:“哟!爹,看你说的。你连个明白人都不算,那你不成糊涂人了?”

陈嚣:“老师太谦虚了。”

荀子:“不,这是真话。知易行难呀!懂得一个道理并不难,而真正把它付诸实行就比较难了。我去兰陵做县公,就是要去实行我的学问。你们是我的学生,我希望你们随我一起去做这件难做的事情。咱们师徒一起去明白事理,一起去学做圣人。”

幽兰忽然开朗地:“啊!——爹!我知道了。你不光是要做能讲学问的圣人,还要做能实行学问的圣人!这两个圣人合到一块儿,就成了完全的圣人!”

荀子大笑:“哈哈……,兰儿,你说得对,说得好!”

旷野。

屈光骑马,后面两个仆人骑马跟随,一同向兰陵飞奔。

春申君的爱妾佩珠正在闺房梳晚妆。春申君走过来,亲昵地向佩珠说:“好乖乖,我要出去一会儿。”

佩珠撒娇:“天都黑了,该歇息了,你还到哪儿去!”

春申君:“有要事。”

佩珠:“哼,你撒谎,准是到琼玉房里,用话骗我。”

春申君:“你呀!我何时对你撒过谎呀?”

佩珠:“那你说,有什么要紧的事儿?”

春申君:“明日荀老夫子动身到兰陵去,我要为他举办晚宴送行。”

佩珠无奈地:“唉!这事呀,你去吧!我只好独守空房了!”

春申君拥抱佩珠,与她亲热告别,向门外走去。

佩珠失意地依门而望。

春申君的另一个爱妾琼玉走过来,酸酸地试探着问:“佩珠姐姐,令尹爷怎么走了?”

佩珠悻悻地:“我的琼玉妹妹,令尹爷新近爱上了个荀老头子,把咱姐妹这两朵花都扔了!”

春申君在他的官邸设下酒宴。明亮的烛光下,春申君与荀子并坐上席,李斯、陈嚣、屈润在下席作陪。春申君恭敬地举杯:“荀老夫子,明日你就要离开郢都去兰陵了,黄歇祝你一路顺风!”

荀子举杯向屈润、李斯、陈嚣示意,而后向春申君:“请!”

春申君与荀子首先同饮,后是屈润、李斯、陈嚣同饮。

春申君感慨地:“荀老夫子,说句真心话,黄歇不愿让你离开都城呀!大王也同样愿你留在他的身边,以便及时求教。”

荀子:“这些年,我到过秦国、赵国、齐国、燕国,也曾到过楚国,向君王谈过许多治国的道理,有的为所用,有的不为所用。这次到楚国来,我想改变一下议政论政的方法。以我所学所思,治土一方。这对楚国可能会有些实在的用处。”

屈润:“荀老夫子!当年孔夫子在鲁国曾做过司寇,掌管法律。他上任之前,人们听到了消息,卖羊的就不敢再让羊早晨饮水,增加分量;牛马贩子也不敢在市场上漫天要价。鲁国是孔老夫子的家乡,礼义诗书的圣地。我们楚国将鲁国灭了,大王和令尹正愁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去治理。荀老夫子这次去往鲁地,一定能如同孔夫子一样,受到百姓的拥戴!”

荀子:“哎!此言不当。荀况虽研读孔夫子的诗书礼义,却不可与孔夫子相提并论。”

屈润奉承地:“怎么不可以?孔夫子去逝已有二百多年,荀老夫子就是当今的孔夫子嘛!”

“不敢当,实在不敢当。”荀子连忙拒绝屈润的赞誉,继续说:“兰陵地处楚国北端,是楚国沟通中原各国的门户,争战之要地。大王和令尹将此重任托付于我,荀况只能如履薄冰,勤奋谨慎做事。”他回头向春申君:“令尹!”

春申君:“老夫子!”

荀子:“荀况有一事要问。”

春申君:“请讲!”

荀子:“荀况到了兰陵,应该如何行事呢?”

春申君:“老夫子出任兰陵县公与他人不同。您是大儒,治国之道大王与黄歇还要请教老夫子。荀老夫子到了兰陵,如何行事,一切听凭老夫子您来安排。”

荀子:“荀况的治世方略,假如与楚国旧有的习俗有所不同呢?”

春申君:“有句话叫做,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荀老夫子既然是兰陵县公,兰陵的事情自然由荀老夫子做主。”

屈润对春申君的回答有不满之色。

荀子:“好!荀况若有什么不周之处,请令尹和屈润大夫多多指教。”

春申君:“荀老夫子,这你就过谦了。”

荀子双手举起酒杯:“多谢令尹!”

屈光来到兰陵县衙门前下马。

兰陵县丞正由两名美女陪着饮酒,忽听衙役进来禀报:“启禀老爷!”

县丞没有抬头:“何事?”

衙役:“屈大夫的大少爷屈光到了!”

县丞一怔:“啊?快,请他进来!”

县丞放下身边的美女,慌忙站起。屈光走进门来,县丞迎上去:“啊,屈大少爷,远道而来,请坐。来,先饮上兰陵的美酒一杯。”

屈光不客气,坐下就饮了一杯,得意地:“嗯,兰陵的美酒真有味道!”

县丞热情地:“吃菜,吃菜!”

屈光毫不客气地吃菜。

县丞:“屈少爷!一路辛苦,饿坏了吧?”

屈光一边吃一边说:“我来你欢迎不欢迎?”

县丞:“你是谁?你是卜尹的大少爷,都城大巫师的儿子,下官当然欢迎!”

“你欢迎,我就给你看一件东西。”屈光从身上取出一封书简:“这是我爹让我专程送给你的密简一封。”

县丞把密简的封泥揭去,打开来看,吃了一惊:“啊?荀况要来兰陵做县公?”

屈光:“是的。”说着又喝上一口酒。

县丞忙为屈光夹块肉送过去:“荀况不就是在齐国稷下学宫做祭酒的那个大儒吗?”

屈光接住肉:“就是他!”

县丞问:“这个荀况,一大把年纪了,有那么大的学问,不在都城陪着大王和令尹过好日子,来兰陵这个穷地方干什么?”

屈光咬了一口肉:“不知道,兴许是在齐国稷下学宫宽敞的厅堂住得不耐烦了,想到兰陵来住茅棚子吧!”

县丞莫明其妙:“放着上卿的位置不坐,到穷乡僻壤来,怪人!”

屈光秘密地:“我爹让告诉你,这个兰陵县公本来应当是你的。荀老头子这一来,就只好委屈你还当县丞了。”

县丞点头:“谢谢屈大夫总惦记着我。”

屈光:“我爹还让告诉你,荀况是个能当令尹的大人物,他到兰陵来做县公,叫你办事小心点儿。”

县丞心领神会:“我明白。”

县丞:“屈少爷,六七百里路程让你亲自跑来,我实在过意不去,在我这里玩儿些天再走好吗?”

屈光乜斜着县丞:“我爹说了,在兰陵我可以代替他做大巫师!”

县丞:“好呀!你是大巫师的儿子,当然也是大巫师了!”

屈光:“你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吗?”

县丞:“别的没有,有的是美酒和美人儿!”

屈光:“不怕我给你找麻烦?”

“哎呀!大巫师来到兰陵,是给兰陵百姓降幅,为兰陵增光!”县丞向身边的两个美女吩咐说:“快给大巫师敬酒!”

旷野。

荀子的车马从远处驶来。荀子按照楚国的习俗改变了装束,身着官衣,头戴高冠,一幅楚国官员的样子。

荀子掀开车窗向外张望,双眉紧皱。只见大道两旁土地龟裂,禾苗枯萎。路上少有行人,枯树边横躺着几具死尸。

一老妪手拉干瘦如柴的孙女,艰难地迎面走来,祖孙俩渐渐乏力,歪倒在道旁。

荀子紧急道:“停车!”

陈嚣下马,忙上前扶荀子下了车。

荀子走到老妪身边,伏下身,用手摸摸脉搏,回头向陈嚣说:“快拿水来!”

陈嚣跑到马车边,从车上取下一瓦缶水,跑步来到荀子身边。

荀子接过瓦缶,亲自为老妪灌水。十五、六岁的女孩儿在一旁哭泣,荀子又给她喝水。

老妪渐渐醒来,睁眼就用微弱的声音叫道:“灵儿,我的灵儿!”

灵儿爬到老妪身边喊叫:“奶奶!”

老妪紧紧地搂抱着灵儿,对荀子说:“老爷!大旱三年了,我们一家人就剩下我祖孙两个,别的人全饿死了!”

荀子眼含着同情的泪水,想了一下,对李斯、陈嚣说:“把她们扶到我车上去。”

陈嚣迟疑了一下:“这……”

荀子:“迟疑什么?我是县老爷,她们是贱民,不能坐我的车是吗?”

陈嚣:“老师!……”

荀子:“一个人要有德行。对尊贵的人要恭敬,对年老的人要孝顺,对年长的人要谦逊,对年幼的人要慈爱,对卑贱的人要施恩。我们是教人懂德行、施礼义的人,应当先行于自身。”

陈嚣诚恳地:“是!谢老师教诲。”

荀夫人和幽兰此时已下车来到这里。荀夫人说:“一家人就剩下祖孙两个,若不带走,她们会没命的。把他们扶到我的车上吧!”

陈嚣与李斯搀起老妪,幽兰拉上灵儿来到马车边。

幽兰说:“老奶奶,上车吧!”

老妪拉过灵儿跪地叩头,说:“谢谢救命恩人啦!”

幽兰急忙搀起老妪和灵儿。

老妪与灵儿了上了车。幽兰为她们拿出了用竹筒装的米饭,和善地说:“饿坏了吧?快把这两箪米饭吃了吧!”

老妪与灵儿看见糗米,惊喜地赶忙接过来,大口大口地吃着。

荀夫人关心地:“慢着点吃,小心噎着了!”

幽兰为祖孙二人送上瓦缶,二人又大口地饮水。

幽兰问灵儿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叫灵儿。”灵儿回答道。

老妪感叹地对荀夫人说:“唉!我们兰陵是个好地方,地下水脉浅,土质又有劲,庄稼年年好收成。老辈子说,兰陵是累死龙王淹不死,气死旱魔旱不死。这两年不知道得罪了哪尊神,犯了什么星,硬是不下雨,把老百姓旱苦啦!”

荀夫人点点头说:“啊!”

荀子一行来到县衙,将车马停在门前。

县丞满脸堆笑地上前迎接,拱手道:“荀老夫子!我是兰陵县丞,我们在此专候您已有两天了。”

荀子:“有劳诸位了!”

县丞:“从郢都到兰陵六、七百里路程,一路辛苦啦!”

荀子:“还好!”

县丞:“快请进衙内歇息。”亲热又尊敬地双手搀着荀子要往县衙里走。

荀子回头向李斯、陈嚣吩咐说:“用车把那位老奶奶和她的孙女送回家去。”

李斯、陈嚣:“是!”

县丞献媚地:“老夫子,那些事你就莫要管了,快进衙内歇息吧!”把荀子搀入县衙。

荀夫人和幽兰下了车,向老妪和灵儿亲切地嘱咐:“这些吃的和几件衣服你们都拿上。车送你们到家里。以后有什么难处,就来县衙里找我们,啊!”

老妪和灵儿在车上连连道谢:“谢谢夫人,谢谢夫人!”

荀夫人、幽兰望车夫驾车送老妪与灵儿远去。

县丞请荀子进衙在厅堂坐下,亲自奉上一杯水:“您先喝着水,我到外面看看。”

县丞看见李斯与陈嚣正在把车上荀子的书籍一件一件往屋内搬,惊诧地:“啊呀!这么多的书籍呀!”

县丞急忙说;“啊,你们不要动!”回头吩咐衙役:“你们站着干什么?还不快搬?”

衙役们赶忙帮助搬书籍。

荀子不放心,从屋内出来照看。

县丞:“小心点儿!不要把荀老夫子的宝贵书籍整坏了。”回头对荀子献媚地:“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是莽汉,缺少调教。”

傍晚,县丞为荀子接风准备下丰盛的酒席。

县丞站在席前向荀子夸耀:“荀老夫子!为了欢迎您的大驾光临,我让人想办法弄来了东海的乌龟,太行的熊掌,江南的鼋鼍、金橘、柚子。这一坛是兰陵美酒。老夫子,你没有喝过吧?兰陵美酒是用黑黍子和郁金酿成的,商周的时候天子拿它来赏赐属臣。兰陵人用它来祭祀神灵,迎接贵客。味道美极啦!今日荀老夫子驾临兰陵,本县丞也拿它来为您接风。”

荀子有分寸地说:“谢谢县丞的盛情。”

县丞手执箸子向荀子、荀夫人、幽兰和李斯、陈嚣说:“请吃,吃!”

荀子并不动手,荀夫人、李斯等人见荀子不动手,也都不动手。

县丞看看荀子的脸色说:“怎么?荀老夫子,这些菜肴全不对你老的口味吗?那好,您老说,想吃什么,我让人马上去做。”

荀子说:“不!县丞,这些菜肴样样都好,都很贵重呀!”

县丞高兴地:“啊,既然老夫子说好,那就快吃。大家都吃!”

县丞将箸子插在席中间的乌龟上,看荀子他们仍不动手,把手又缩了回来,不知所措地说:“荀老夫子,下官我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,您就请指教!”

荀子摇摇头:“不,你想得很周到。吃的、住的都安置得很好!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。”

县丞受宠若惊地:“谢谢荀老夫子夸奖。”

荀子:“不过,有件事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。”

县丞:“荀老夫子,你过去做大学问,如今是兰陵县公,一县之长。兰陵县百里辖区内的万千百性,都听您的。我这个县丞也是专听您的号令,帮您办事的。只要你说一句话,我就立刻照办不误。”

荀子:“这么说,你我一个县公,一个县丞,已经是二人一心了?”

县丞:“对。荀老夫子,你心里想的,就是我心里想的;我手上干的,就是你要我做的。”

荀子严肃地:“那好,我如今就要你做一件事!”

县丞:“你说吧,我立即照办!”说完之后立即站起身来。

荀子:“你把粮库打开,为百姓们开仓放粮!”

县丞大惊:“什么?”

荀子:“开仓放粮!”

县丞:“荀老夫子,你可带有大王的旨意吗?”

荀子:“无有。”

县丞:“可带来了令尹的手谕?”

荀子:“无有。”

县丞:“一无大王旨意,二无令尹手谕,打开国库向百姓放粮,我的老夫子,荀县公,这可有杀头之罪呀!”

荀子:“县丞!天之生民,非为君也;天之立君,以为民也。你知道这个道理吗?”

县丞:“这……”

“百姓不是为君王而生的,而君王却是因百姓才有的。你明白吗?”荀子眼含着激动的泪花继续说:“荀况此次赴任途中,看到兰陵境内大旱三年,田地荒芜,百姓骨瘦如柴,尸横遍野,作为一县之长,我怎么能不痛心呢?我怎么能吃得下这山珍海味?又怎么能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呢?”

县丞:“这……”

荀子:“我问你,兰陵大旱的灾情,你作为县丞,是否向大王陛下作过禀报?”

县丞口吃地:“没,没有。”

荀子:“你是否向令尹写过呈文?”

县丞:“没,没有。”

荀子:“为何既无禀报,又无呈文?”

县丞:“大王陛下和令尹以丰收和歉收考察官员的政绩,假如我以实相报,那是要丢官的!”

荀子气愤地:“啊,原来是这样。有道是,治国之本不在术,而在道呀!君王虽然制定了管理臣下的详细办法,然而,礼义不行,道德不正,全都是一纸空文,自欺欺人!”

荀子望着县丞,县丞不敢正视荀子,他低头皱眉,想着对付荀子的办法。

荀子望望李斯、陈嚣、幽兰,他们都用期待的目光等待着荀子的决断。

荀子转向县丞正色道:“县丞!有灾不报,乃为失职,当以法论罪。你知道吗?”

县丞:“下官……知道!”

荀子:“违法者应当伏法。知罪认罪者,荀况可以既往不咎。我问你,你是想伏法,还是想既往不咎?”

县丞慌忙伏地叩头:“荀老夫子,县公大人!卑职我,……希,希望您开恩。”

荀子:“要想既往不咎,有一件,务须知错必改。”

县丞再次叩头:“下官有隐瞒灾情不报之罪,以后知过必改,知过必改!”

荀子:“要改过,就要开仓放粮!”

县丞心中早已想好了对策,忙答道:“县公大人,开仓放粮的事,我立即派衙役骑上快马,带上你向大王和令尹呈报的公文,奔往都城。只要大王和令尹的批文一到,我马上就开仓放粮。荀县公,老夫子!您一路辛苦,如今也饿了,请您先吃下这顿饭……”

荀子:“县丞大人,恕我直言,这桌酒席是您拿您自己的俸禄办的吗?”

县丞:“啊,不,不……”

荀子:“这桌酒席,吃的是多少百姓的赋税?能拯救多少饥饿的生命?你计算过吗?无民则无国,你我身为百姓的父母官,这个最浅显的道理你难道就不懂吗?”

县丞:“这……”

荀子:“郢都往来最快的马也要十天。晚一天放粮,不知会有多少百姓丧生!你知道十天会有多少百姓死亡吗?人命啊,我的县丞大人!在这人世之上,难道还有什么比人命更要紧的吗?你这丰盛的筵席,到此为止了。我要你连夜组织衙内人等,李斯、陈嚣,还有幽兰,你们都一同随县丞去开仓放粮!”

县丞为难地:“荀县公!如今已是夜晚了,等到天亮再……”

荀子:“不!一刻也不能等待。”

县丞:“这……”

荀子:“县丞,你不要为难,若是大王和令尹怪罪下来,由我荀况承担!”

县丞近乎乞求地:“荀老夫子,您初到兰陵,如此做事,要惹下塌天大祸的呀!”

“哼!”荀子站起身来,“民以食为天,我以民为天!县丞,荀况我就不恭了!”

荀子回身命令:“开仓放粮!”

星夜里,衙役在兰陵县城街头四处击磬呐喊:“荀县公开仓放粮了,荀县公开仓放粮了!”

一张张饥饿的笑脸提着口袋从四面八方急奔而来,背着满袋的粮食而去。

灵儿拉老妪拿口袋拥挤着到了县衙门前,幽兰为她们装粮食,灵儿和老妪欢笑着道谢离去。

年轻的农民季伯、季仲,六十多岁的老族长等男女百姓都领取了粮食高兴离去。

季伯把粮食扛回家给老母亲看,老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,千恩万谢新来的县公。

果真是:

民以食为天,

官以民为天。

当官为民解危难,

万民同欢颜。

民以食为天,

官以民为天。

君王为舟民为水,

民安国自安。

民以食为天,

官以民为天。

自古民心明如镜,

善恶千秋传。

可是县丞在居室内却焦急地对屈光说:“大少爷!荀况一意孤行,叫我该怎么办呢?”

屈光:“快禀报我爹!”

县丞急命衙役骑上快马奔楚国都城。

春申君正在官邸阅读书简,屈润进来,向春申君施礼说:“启禀令尹,昨晚卑职接到兰陵县丞送来一封紧急密报,请令尹过目。”

春申君吃惊:“啊?”

(转自中国荀子网,配图荀卿庠读书会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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